【大会现场。朱其摄】
“久仰久仰,您的《阿房宫赋》真是字字珠玑啊。”
大和二年(828年),25岁的杜牧在江西观察使沈传师幕府中任职。两年前,他作《阿房宫赋》,一时洛阳纸贵。
现藏故宫博物院的国宝——唐杜牧书《张好好诗》则记录了唐传奇时代里这个深情缱绻的珍贵瞬间。
那是一场觥筹交错的酒宴上,他见到了13岁的歌姬张好好。
杜牧清隽朗逸,才华高得不似人间物。好好天真烂漫,歌舞之美恰如仙宫来。两人一眼万年,相见恨晚。
“自恨寻芳到已迟,往年曾见未开时。”
快乐时光很短暂。张好好很快被沈传师之弟重金下聘纳为妾室,深锁宅中。而杜牧此后为求申达报国之志,在各地官场辗转奔波。
两人再见面时是在大和九年(835年),杜牧赴洛阳任职途中经过一家小酒馆。彼时,杜牧才智难申、须发斑白,好好流落市井、当垆卖酒。
“怪我苦何事,少年垂白须。朋游今在否,落拓更能无?”这一刻,杜牧百感交集,挥笔写下《张好好诗》,诗中这“故人惜故人”的一刻,令千百年来无数观者泪眼婆娑。
“大都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。”
盛世中的才子佳人犹可视为雨后新虹,耀目一时,但置身乱世却只能如风中残烛,自身难保。
杜牧哀怜张好好出身歌姬,受人摆布,身不由己。可他自己面对大和年间衰颓难返的大唐政局,有心报国却受制于朝廷党争,难申大志。挥毫落墨之前,杜牧也许在想,自己真的比张好好更幸运吗?
这卷宝物不但诗情深重,书法也非常可观。这一点,就连“当皇帝一塌糊涂,搞文艺如有神助”的宋徽宗也表示服气,为这件藏品亲笔书写了题签并钤诸印章。《宣和书谱》里更称赞杜牧书法“气格雄健,与文章相表里”。
情深不寿。这件宝物也难免命运多舛。
伪满洲国时期,这件作品被溥仪藏在长春伪满皇宫小白楼。抗战胜利前夕,溥仪仓皇出逃。这卷宝物被一名伪军士兵窃取后埋藏在地下,导致生出霉斑,破坏严重。
曾有“民国四公子”之称的张伯驹先生一直对这件宝贝情有独钟。1950年,琉璃厂的靳伯声先生在东北购得到此宝。得知此消息后,张伯驹先生为免国宝流失海外急托人追寻,最终以5000元重金购回国宝。他为此身负重债,但也不觉苦。
自此,张先生对这件宝贝爱不释手,在很长时间里,他每晚睡觉都将该诗卷置于枕边同眠,还自称为“好好先生”。
情深如斯,但亦有更爱。
1956年,张伯驹先生毅然将杜牧书《张好好诗》、晋陆机《平复帖》等八件国宝捐赠给新中国。他谢绝了所有奖金,仅兴高采烈地收下了一纸政府签发的褒奖状。
一卷有情诗,几多世间缘。
千年前,张好好遇人不淑,饱经磨难。千年后,张伯驹先生坚持只求国宝“永存吾土,世传有绪”的信念,献宝新中国,正是经他之手从此免去宝物颠沛流离之苦。
相信,这份为国献宝的深情,必将与“家国离乱无良缘”的道理一起传诸后世。